17k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筑梦江湖在线阅读 - 第二章 梦魂归帝所 中

第二章 梦魂归帝所 中

        在这灭世般的景象中、崩落如雨的碎石里,一道凌厉刀光从山底呼啸狂涌,狂斩而出。这刀光狂野霸气,如九天狂泻而下的霹雳闪电,开山裂石无物不摧,而一道人影紧随霹雳刀光挟着惶惶灭世之威直飞冲天,望着天际无垠远处显现出来的三色光柱异象,傲立空中昂天长啸:“九幽通天草,造化阴阳果,郭狂徒,你没有死,你居然没有死!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王某自埋山内,不敢稍忘,只是二十年前惊天往事,让王某心有余恨,从那日起自囚山底二十载,只望还能再有偿还我心愿一日,苍天有眼啊,郭狂徒,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这人胡须满脸根根如针,铜铃巨目,宽肩阔背,两条浓眉如狂野的大龙斜插鬓间,披散两肩的长发略微透着灰白,额上每一道刀削斧刻的皱纹,都溢满了岁月的沧桑,老人虽然年入花甲,却依然狂霸威猛如雄狮。他手中提了一柄宽背大刀,刀长有四尺,色泽暗红,也不知饮过多少人的血,此时他神情激动,分不出是喜是悲,只是昂天长啸,状若癫狂。

        而在同一时间,一处百花盛开的山谷,谷里一条清澈小溪,源头从北面千丈山巅高高滑落,九曲十八盘后冲入了山谷,淌出一条宽约米余的溪流,溪流里落花缤纷,美轮美奂,一直流向山谷南面一个漆黑幽寂的古洞里,古洞里深远广静,没有一点光,只能听见淙淙的轻微水流声。

        当远方天际白、黑、绿三道云柱刺破天穹的那一刻,洞中忽然亮起两道白光,照亮了古洞里的景象。

        古洞在这里到了尽头,形成一个两丈方圆的石室,石室正中是一处色呈幽碧的深潭,流入古洞的溪流淙淙汇入,却不见深潭起伏半分。

        深潭正中却有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花苞大有尺余,花瓣白净剔透,宛如美玉精心雕琢,带着一股清新出尘的气息,正静静浮于深潭中央。

        深潭旁一处黝黑如铁的凸起岩石,被打磨成一块平滑蒲团。

        一个同样清新出尘的白衣丽人,正静静坐于蒲团上。正前方洞壁上七幅图像里有人或笑或哭,鬼斧神工般刻印出细微丰富表情,在这古洞中不时流转出奇异光彩,宛如活人。图像上方四个蝌蚪古篆仿佛承托着岁月沧桑,赫然是‘太上忘情’四字。

        白衣丽人原本紧闭着双眼,突然间仿佛心有感应,睁开双眼那一刻,顿时虚空生白、满室皆亮。她盈盈起身,那一刻,石室仿佛因为她而活了过来,没有风,空气里却开始荡起春天的气息。

        潺潺的小溪惊于她的美丽,屏住呼吸停止了流动。

        白衣丽人如仙子凌波,赤足轻轻飘落在荷苞上,那白衣下露出的一截小腿,美得让人心醉。

        仿佛在低低自语,天籁般的声音轻轻飘荡在这方石室里:“你还活着么?”

        这短短一句话里,透着喜,透着怒,透着忧愁,透着思念,透着惊吓,透着恐惧,没有言语能够形容一句话里竟然蕴含了这么多的情感。

        刹那间,本来含苞欲放的荷花花瓣微微震动,就在白衣丽人玉足下颤巍巍舒展开来,一瓣、两瓣、三瓣、四瓣、五瓣,直至第六瓣花瓣舒展开后,方才停止了绽放,只余最后一瓣花瓣仍旧包裹着花蕊。

        一家杂货铺里干了十几年的伙计张老头,这日黄昏正在院外和送货来的客商交接清点货物,货品种类比较繁多,张老头一边吆喝着报数给账房,一边指挥几个年轻伙计将大宗廉价货品入库。最后剩些小件贵重物品时,张老头不放心年轻伙计们毛手毛脚,自己一盒盒捧在怀里慢腾腾挪着往仓库送。

        这时斜阳一照,大片金光洒在身上,张老头忽然愣住了。然后哗啦啦怀里的盒子跌了一地,从中滚出几个玉器把玩件,也跌得四分五裂。掌柜的正坐在柜台高背椅上看众人卸货,陡然间看勤勤恳恳十几年的张老头突然犯了邪症,怀里捧着的物件跌了一地,却拾也不拾,只转头望着远方天空发呆,气急下从椅上站起,就要出来喝骂几句。

        就听轰隆一声,整个院子都仿佛晃动了一下,大蓬泥土炸开,激起半空尘埃,然后尘埃猛地往外一荡,气流击打在掌柜脸上身上火辣辣疼,尘埃里张老头神色变得异常肃穆,伴随着破空风啸声,瞬息飞天远去。

        送货商人和卸货的伙计惊得下巴跌了一地,掌柜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按着差点跳出来的心肝,好半晌才道:“我的娘呦。”

        一家庄园里有下棋的两个耄耋老者,一位长眉短须,白溜溜两条眉毛几乎垂到了嘴边,此时正捋眉长笑,甚是得意,另一个老者方脸大耳,满头白发披散着,露出饱满异常的前额,正盯着眼前棋盘皱眉沉思,手里拿着的白子犹豫半晌方才落入棋盘,却见棋盘上黑白两条大龙正彼此纠缠,撕杀得极为惨烈,只是黑棋明显占了优势,方脸大耳老者苦着脸,看着长眉老者一子子将自己的白棋慢慢困死。

        此时方脸大耳老者下了个臭子,想要悔棋重下,长眉老者忙伸手按过来,嘴里道:“落地生根,落地生根,悔不得,悔不得!”

        方脸大耳老者陪着笑道:“只饶这一子,只饶这一子。老夫府上新入了一斛珍珠,难得颗颗都指头肚大,就当悔资陪給梅老如何。”

        长眉老者眼珠转了转道:“老夫要你府上那株五尺长的白玉珊瑚。”

        方脸大耳老者咬牙正要答应,恰巧夕阳金光照来,洒在两人身上,长眉老者脸上得意笑容以及方脸老者愁苦表情忽然在这一刻完全凝固。直到过了几个刹那,长眉老者才猛然站了起来,更由于起身起得太急,将棋盘都撞翻到地上,白子黑子滚了一地。眼看这棋再下不成,先前挣死挣活想挽回败局的方脸大耳老者却没一分喜意,跟着站到长眉老者身旁,两人齐齐昂首望向天边,几个呼吸后相顾互望,脸上均露出骇然神色来。

        书坊中二三十个垂髫小童正规规矩矩坐着,听讲案上教书先生把书讲解,教书先生看年纪五旬上下,刚入花甲,却一头乌发,面白如玉,留着美须,此时正右手持着书,口若悬河说得爽快。

        正好时近黄昏,夕阳将落,一缕金光从窗棂外射了进来,照在偏东坐着的几个小童身上,教书先生忽然双眼直勾勾盯着这几个小童,失了魂般一动不动,几个小童被盯得害怕,相互间你眼望我眼,实不知自己这几人规规矩矩听课,怎就会恼了先生,要拿眼神盯着他们。

        其中一个童子大着胆子仔细打量,才发觉先生在出神发呆。

        教书先生发了会呆。半响才重新拿起书来重新讲解,只是台下小童们听了,总觉得先生有些心不在焉。

        郊外田地里,一位老农扶着铁犁,吆喝着牲口正向前犁地,老黄牛晃悠悠走,他扶着铁犁晃悠悠跟着,蜡黄老脸上神色非常恬静,似乎很享受这种田园劳作氛围,牛儿在前面哞哞摆尾叫着,他在后面笑呵呵跟着,时不时自得其乐哼上一个小曲。

        时近黄昏,眼看这几亩地快要犁完,老农吆喝一声:“大黄,加把劲,犁完了回家给你块根和粕饼吃。”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话,还是看到前面不远处土埂上冒出的青草,黄牛拉的更欢了,此时日头西落,阳光倾洒下来,像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纱。老农看着这一日的劳作成果,心情越发畅快,正要再哼上几句俚曲,突然间蜡黄老脸一皱,双脚顿时如钉子般钉入地里,整个人静静怔住,任凭前边拉犁的黄牛如何哞哞叫着埋头发力,也拉不动老农手里铁犁半毫。

        老农苦着脸,偏头望向极远处无垠天空,那里隐约有白、黑、绿三道光柱映在空中,只是短短几个呼吸后便散去了。老农先前悠闲的神态完全消去,良久才叹了口气,喃喃道:“变天了。”

        小城里卖了十年馄饨的赵老汉,这日依着惯例在路边摆着摊子,他包的馄饨馅大皮薄,口感不错,加上价钱公道,所以来吃的人很多。这日眼看时近黄昏,日头将落,有常来吃的熟客老孟,过来要了碗馄饨,递给他一粒碎银子,赵老汉给盛了一大碗放好,然后找了把剩钱要递给老孟,道:“孟老爷,找你的剩钱。”

        却看见老孟端着碗眺望天边怔怔发呆,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似的,赵老汉忍不住又说了一遍,老孟忽然将碗连着馄饨直接扔了出去,只是望着天空哈哈大笑道:“你还活着,哈哈,你还活着,很好,很好。”

        赵老汉骇了一跳,以为老孟突然犯了失心疯,忍不住拉住对方袖子叫道:“孟老爷,你没事吧?”

        老孟这时转回头望着赵老汉,只是笑道:“我没事,好的很,你也好的很,我们都好得很。”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把银锞子,总有几十两,直接塞到赵老汉手里,就这样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赵老汉低头望着手里的银子,感觉头有些发晕,想要推却一下,再抬头时路边寂寂,哪里有老孟的人影?